【葉王】陰差陽錯與陽奉陰違（二）
▲第一回
第二回 設詭詞巫山迎舊雨 憶前塵洛水起微漪
悠長□韻漸漸退去，葉修盤起雙腿靜坐調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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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修沒去算他認識王杰希多久了。還未自立宗派前，葉修好長一段時間到深山裡閉關修練，那山裡有一口溫泉，在冬日手腳僵冷時，正合到泉水裡浸一浸，舒筋活骨。葉修第一次碰到王杰希就是在溫泉邊，他正半個身子浸在泉裡，一名頭戴斗笠、背著竹筐的少年忽然闖入他的視線，葉修懷疑他是前來打劫的山賊，立時翻身上岸，拾起衣服堆中的佩劍，劍尖直指少年，少年身手也甚為俐落，抽出手杖護在胸前，沒有因為葉修赤□□體就放鬆戒心。
兩人僵持了一會，直到少年背上的竹筐滾落地上，新採的藥草散落一地，有幾株還落在了水裡。
竹筐裡既不是暗器也不是毒蛇。
葉修鬆了口氣，放下武器，撿起地上衣服開始穿戴，對方則是把散落的藥草撿回筐裡。
「你好，我是葉秋。」
「王杰希，本籍京城。」
聽王杰希報完姓名籍貫，葉修得知王杰希與自己是同鄉，兩人頓時多了許多話聊。
此後，王杰希每回上山採藥，時不時就來泉水邊晃一晃，當葉修整個人泡在水裡，他就在岸邊，把採來的藥草綑成一束一束的，交談時斷時續。那時的葉修還沒學會油嘴滑舌，最多調侃兩句王杰希的大小眼，左一句「看破天機」，右一句「道通陰陽」的。
葉修每回都會問王杰希要不要洗一會溫泉再走，但是王杰希從來沒有答應過；嘉世成立時，葉修也寫信邀過王杰希，他只淡淡說了句「再考慮」。後來葉修就聽聞，微草初代掌門林杰決定退位，指定王杰希繼承衣缽。
這樣……也好。
這個少年，是該有自己的一片天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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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雙能握劍能拉弓也能丟擲暗器的手，一雙好看到叫人移不開眼的手……王杰希深吸一口氣，將手提箱並幾個藥罐放在榻邊，低低喚了聲「葉秋」。
「叫我葉修。」葉修抬眼看向王杰希，明明眼角濕潤聲音發顫，這句話卻說得嚴肅正經，不容拒絕。
王杰希聞言微微一怔，但很快恢復冷靜，從善如流地改喚「葉修」。
王杰希坐上床沿，剛被葉修扯亂的頭髮已經換了一條髮帶束著，鬆鬆地垂在頸後，深綠色長袍也換成質料較薄的天青色長衫。要不是王杰希鬢邊有幾顆水珠，顯然剛洗過臉，他澹然的神色，簡直會讓葉修懷疑，發生的一切只是巫山片雲、洛水微漪。
葉修剛喘勻一口氣，就見王杰希打開工具箱，粗細各異的銀針一字排開，看到針，葉修心底稍安，王杰希思路固然渺不可測，到底不致偏離正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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針扎在這裡，他還是有點緊張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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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還、還講不講理了……」
有前一次的經驗，葉修沒敢立刻跳起來，但心底已經瘋狂吐槽上了：
上回就罷了，你這回分明把針具和藥都捎上了，難道那些針、那些瓶罐，都只是裝飾用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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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在怕什麼？
葉修自問。
王杰希一襲乾淨的天青色，將□露的後頸襯得更為白皙，像釉色飽滿的汝窯瓷碗盛著羊脂玉，溫潤，靜美，易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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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葉修禁不住伸手去碰王杰希垂覆的羽睫，他感知到□望的天平正快速向後者傾斜。
這很危險。
王杰希現在是痛苦的……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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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……用不著做到這個地步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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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這句話與這動作都太過曖昧、也許是葉修的眼神特別認真，王杰希的耳根泛起一陣不尋常的紅，有短暫的一瞬間，葉修感覺王杰希的表情甚至是委屈的——但王杰希很快就起身，到葉修身邊坐下，凜然正色：
「你身體什麼狀況，你自己清楚？」
「我……」葉修語塞。他精通各門派武功，於雜學也來者不拒，但聞道有先後，術業有專攻，葉修以往從未中過這般陰招，當他選擇到微草求助，就表明他信任王杰希的一切處置，現在拒絕，怎麼聽都像是出爾反爾。
王杰希接道：「從未服過□藥的，抗藥性自然差一些，發作起來比常人嚴重，也是可以料見之事。」
「能有這麼差？」葉修不信。
「你酒量行不行？」王杰希反問。
「不行……」
葉修聽明白了，王杰希的意思是，抗藥性和酒量一樣，也是可以練出來的。
江湖中人，不論賽詩、比武、單純的聯誼，沒少喝幾杯酒助興；葉修極少參與社交活動，自然沒有刻意練酒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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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修愈是細想，愈發疑惑，看了眼王杰希，王杰希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：「沒有不會發生的事，只有你想不到的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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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，王杰希幽幽開口：「愈烈的□藥，就需要愈強的解藥，解藥作用固然是驅毒，卻不可能完全對人體無害。古人常言『以毒攻毒』，又言『是藥三分毒』，關竅在此。」
「服藥不行，難道針灸也不行麼？」
「患者體質各異，或有氣虛血弱者，未可服虎狼之藥；藥材品級有別，或有珍稀難覓者，未可救貧困之人。針灸卻如庖丁刀法，游刃而有餘，是以有『萬病一針』之說。然若病灶位於人體要害，下針必然見血，亦可能傷及經脈，當中險釁，卻不是我當得起的。」
葉修思量：王杰希堅持如此替他治療，恐怕他此番所中並非普通□藥，就連解藥也對人體有害，得烈到什麼程度？陶軒他們究竟有何企圖？是想廢去他一身武功，要他復出無望？
葉修已然不敢細想，再次看向王杰希時，他換上一副慷慨赴義的神色：「還要幾次？」
「至少兩次。」
「只用手不行嗎？」
「天氣太冷，你會受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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攀向□□前短暫的失神中，葉修迷茫地想著：王杰希平時是多清冷自負，他何以願意做到如此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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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，王杰希不惜放棄自尊也要救他性命，這個人情，他到底該怎麼還？
▼第三回